关于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国外观点比较

安兆祯，丁　丽

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问题可以说是一个热点问题。“九一一”以后俄对西方国家采取了积极合作的姿态,这既推进了与西方国家的关系,也赢得了西方国家在俄入世问题上的支持。2002年,美国与欧盟承认俄为市场经济国家,进一步加快了俄入世的进程。然而,迄今为止,俄罗斯的入世谈判仍在继续。为什么俄入世谈判久拖不决?俄与

西方国家在俄入世问题上的主要分歧在哪里?比较分析双方的观点,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俄入世的进程,进而做好应对准备。

一、俄罗斯的主要观点

(一)俄罗斯政府的观点

梅德维德科夫是俄经济发展和贸易部副部长,也是俄入世谈判的首席谈判代表。他对俄入世的认识,在一定意义上讲,可以反映出俄政府对入世的态度。欧盟在2002年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题目是《俄罗斯与世贸组织》,是由欧盟与俄罗斯的7位官员、学者共同完成的。在这份报告中,梅德维德科夫对俄入世的立场与观点进行了阐述。他认为,入世是俄向市场经济迈进的合乎逻辑的延续。俄愿意像其他成员方一样,为国际经营活动提供同等的标准。同时,在进一步融入世界经济的过程中,俄也试图获得相同的利益。梅德维德科夫指出,俄入世的动机是基于本国经济实际并做了长期性、战略性思考。这很好理解。如果认为俄将改变入世方针的话,这是难以想象的。除非俄在入世过程中被要求支付高昂的代价。他说,俄政府愿意看到入世谈判进程能够尽可能快地完成。俄方始终致力于早日获得世贸组织成员资格,但决没有准备接受来自世贸组织现有成员方的所有要求。

早在2001年多哈回合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进行时,俄即期望能够克服入世的主要障碍。梅德维德科夫认为,俄入世的出价是注重实际的,入世必须符合俄的国家经济利益。俄希望入世后能够保证获得以下利益:俄出口企业在世贸组织其他成员方市场获得非歧视性待遇;与其他世贸组织成员在反倾销程序上具有相同地位,中止针对俄出口企业的现存歧视性措施;参与新的多边贸易规则的制定;对外资流入和经济增长具有积极影响。

梅德维德科夫认为,俄与世贸组织成员方的关税谈判中,航空器、汽车、钢铁产品、铝产品、农产品的关税谈判最艰难,对这几个产品实行贸易自由化的呼声也最高。在服务贸易方面,俄与世贸组织成员方在银行、保险市场的准入方面仍未达成最后协议。证券、电信、跨国运输等也是入世谈判的难题。他强调说,俄拒绝基于多哈回合多边贸易谈判成果而对俄提出入世谈判要求。它涉及的问题主要有:与能源相关的服务、海运、自然人流动等。这些内容在世贸组织规则中并未包含,因此不能据此要求俄在入世谈判中予以执行。

此外,在俄国内,所有工业部门都试图从入世中获益,如何协调好俄国内各部门、各行业的利益关系,是俄入世谈判的一个难题。在体制改革方面,世贸组织成员方提出要求,希望俄国内规则与世贸组织协议相一致。能源价格问题是被讨论的最广泛的问题。但梅德维德科夫表示,没有证据表明俄能源价格问题对世贸组织成员方造成了实质性损害。如果俄在能源价格改革上动作过快,后果将非常严重,其损害可能会超过俄从入世中所获利益。如果俄同意把能源问题列为入世谈判的内容,将开启一个不利于俄的先例。

(二)俄国内企业的态度

俄罗斯企业对入世的态度并不一致,既有赞同的声音,也有反对的声音。近几年,企业对入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转变。在俄申请入世的初期,由于俄企业对世贸组织相关知识了解得太少,只有极少数企业坚定地支持俄入世。这也是俄入世进程缓慢的原因之一。欧盟在2002年发表的研究报告称,近年来,尽管来自俄企业界的关注不断增多,但俄民众仅仅关心结果并要求适用世贸组织的过渡期原则。只有提供更多、更好的世贸组织信息,才是转变俄国内公众舆论与争取俄国内企业支持的关键。该报告称,俄原则上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是反对入世的。俄企业主要关注的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条件下入世。其他研究也表明,目前俄罗斯已不存在加不加入WTO的问题了。

一般认为,入世受影响最大的是俄汽车行业、制铝业、钢铁行业等。总部设于莫斯科的俄大型企业与分布在俄境内其他地区的企业对待入世上的态度是不同的。由于信息的原因,地方企业往往对入世持相对保守的态度,它们最关心的是入世后对工业、轻工业、金属工业、能源行业、燃料行业和农业的影响,而对服务业(银行与保险业)的关注较少。在这个问题上,设在莫斯科的俄企业的态度恰恰与地方企业相反。

在俄罗斯,无数的工业家、政治分析家甚至是总理都在倡导对入世的得与失进行估价。俄商品供应商担心关税的降低意味着外国商品竞争力提高进而导致其市场份额下降;俄服务供应商担心对外国直接投资的自由化原则会导致来自外国服务提供者的竞争力提高。俄政府认为,当经济被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时,无论任何领域的关税削

减都不会导致该领域的衰落。

总之,从俄罗斯的视角看,“俄入世的机会受其国家经济与政治现实的限制”。如果能源价格自由化过快,会毁灭俄罗斯工业,损失远超过入世后的收益。尽管俄入世的谈判还存在障碍,俄仍在为入世进行努力。

二、西方国家的主要观点

西方国家一些研究报告或评论文章中,官员、专家及学者们紧密结合入世的实际,以不同于俄的视角,深入分析俄入世的得与失,并针对俄入世谈判中存在的分歧,提出俄需要改进的问题及措施。整体而言,大部分人对俄入世都持赞同态度,但在俄入世的时机与条件上也存在争论。意大利公共职能部长佛朗科·佛拉蒂尼认为,俄入世是有益的。因为,尽管俄经济近年来不断增长,但其发展过程中还存在许多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俄经济就无法实现健康发展。“俄罗斯在完全市场经济的征程中仅仅走出了一半。”虽然俄已改革了国家机构,大多数企业实行了私有化,建立起市场经济的基本制度,实现了贸易自由化和大部分商品价格的自由化,但俄仅仅依靠陈旧的生产能力,很难想象能够生产出有竞争能力的产品。在建立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俄必须建立起稳固的市场制度,必须不断更新生产设备以加工生产出新的、有竞争力的产品;必须对企业进行改革,大幅度提高其生产力。

欧盟贸易专员拉斯卡尔·拉米认为,欧盟作为俄最大的贸易伙伴,会全力支持俄入世。欧盟已赋予俄市场经济地位,这可以使俄出口商的日子更好过。但一些争议仍未解决,例如,俄国内能源价格过低,被欧盟视为非法工业补贴。推动俄入世,对于扩展俄欧关系的经济空间具有重要意义。

虽然欧俄在能源价格等问题上没能达成一致,但欧盟最终还是与俄签署了双边入世谈判协议。也有学者认为,目前俄罗斯在诸多领域都远远落后于其潜在竞争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入世是不明智的,应该在俄国内经济足够强大时再接受世贸组织游戏规则。众所周知,入世后,俄在石油、天然气、金属、化肥、木材方面具有竞争优势,而加工业、服务业、农业则面临艰苦的竞争。入世后,成员方会要求俄进一步开放市场,不仅仅涉及商品市场的开放,还要涉及服务市场的开放,尽管世贸组织规则在某种情况下是允许实施保护性措施的。这样,在俄经济转型中就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结果:一种是继续推进现有的各项改革,在下一个阶段自然地入世;另一种是借口加工业方面无竞争力并将受严重损害而筑起新的贸易壁垒,后者将拖延俄入世的进程。

入世会为俄企业创造新的贸易机会。目前,俄加工产品出口极少,发现新市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为实现中长期增长,俄需要转向高附加值商品的生产,先是充实国内市场,然后是增加出口。然而,目前许多俄罗斯出口产品面对的是贸易壁垒,美国钢铁关税即是一系列保护性措施中最新的实例。如果俄想实现出口多样化,不得不在最大程度上消除贸易壁垒。入世后,可减少“不公正”反倾销行为。只有在世贸组织内,俄才能利用争端解决机制予以回击,俄也有可能采取保护性措施,包括临时提高进口关税使受到的伤害得以恢复。反倾销措施仍将针对单个的俄公司展开,但这必须是一个透明的过程。这些防卫性措施只有进口国能够证明已实质性有了损害才可以采用。

能源价格的双轨制被认为是俄完成入世双边谈判的主要障碍之一。俄一些贸易伙伴认为,俄国内能源价格的低价行为不仅是针对家庭的,也提供给了俄工业企业,使其产品能更便宜地向世界市场出口。俄方认为,降低能源价格有助于使家庭热、电费用降低,符合俄目前的工资、退休金低水平这一实际。俄表示正在推进国内能源市场改革,但将依据自身的逻辑判断来决定改革步伐的大小,而不是由贸易伙伴来决定,俄方称要保留这个权利。

第二个主要障碍,涉及航空器进口义务的取消、某些服务市场的准入条款以及农业的国内支持等相关问题。据称,俄准备对服务市场实行一定程度的自由化,使外国公司能享受到几乎等同于俄国内企业的地位。然而,俄仍将保护一定份额的国内服务市场,将其提供给国内企业。因为,现阶段在服务业开放方面如果自由化程度过高,将窒息经济增长,导致某些经济部门的毁灭。

在农业补贴方面,许多国家正在要求俄对农业的补贴要控制在一个绝对低的水平上。而俄方认为,一国提供的农业补贴额应反映现阶段经济增长的水平。俄不赞成对农业提供大量补贴,然而提供不是绝对低的水平的补贴,应该是合理的。而且,俄对农业的补贴水平远低于那些经济状况较好的国家。

例如,来自欧盟牛肉产品所享受的补贴高达其价格的50%。2006年7月,八国峰会在俄召开之前,曾有媒体认为,俄美WTO双边谈判可能在八国峰会期间得以解决。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注意到,俄美之间的入世谈判中,美国不时地提出新要价。另外,有说法称,美国想让乌克兰先于俄罗斯入世。而且,美国已把俄罗斯对外政策与入世挂钩。

从美国的视角看,一个强大的、有能力与西方国家叫板的俄罗斯是其所不愿看到的。况且,普京总统早已不被西方看作是一个坚持改革的总统。因此,为了避免提升普京在俄国内的威望,进而避免在2008年大选中出现有利于普京的局面,美国是绝对不会轻易降低对俄入世的要价的。我们也注意到,已有不少文章在探讨2008年以后的俄罗斯将向何处去的问题。有人甚至提出“向俄投资是否有价值”这样的问题。

美国经济学家ClifordGaddy说过,许多人设想,如果俄罗斯说它要加入世贸组织,这意味着俄想按世贸组织规则办事,并受世贸组织规则所约束,我并不这样认为。俄想入世意味着什么?最终是想在一定程度上按自己的条款办事。这样看来,美国设想的通过入世来要求俄进行政治、经济、社会系统全方位的改革,以推进政治民主来约束、改造俄罗斯的目的,自然就不会轻易实现了。这样,俄罗斯不能尽早入世的原因,就可以被看作是美国的要价太高、美国人不断抬高门坎进行阻挠的结果。

（原载于《西伯利亚研究》2006年第6期）